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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们怨恨去吧,我一个都不饶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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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组】送葬人

10

“你在看什么?”

稗田看着身旁的人紧闭着双眸许久,便出于好奇问到,她侧过身来,凝视着旁人的面颊,风吹过那人两边长短不一的发梢,其间夹杂着春季惯有的花粉与淡淡的花香。

“之前老师上课讲过的内容。”但四季仍旧闭着眼,连眉头也不皱,全然没有搭理稗田的意思,她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将书包怀抱在臂弯中,一手紧握成拳,似是在操作着什么,“指不定明天就会突击考试。”

时代到了今天,人类的科技已经进步到了能够利用植入在脑中的微型机器将人肉眼所见全部记录下来并通过视网膜中的微型放映机回放的程度,也就是说,百分之百的记忆,已经不是过去幻想中的事情了。

“是吗。”稗田无趣地撇撇嘴,看着从眼前来来往往路过的人们,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头上的白色山茶花头饰——这是四季送给她的——却一不小心差点把头饰弄了下来。她一声惊呼,一个机灵从椅子上蹦起三寸,手忙脚乱地抓着头饰,好不容易抓住了,却又让本来整洁的头发变得乱糟糟的。

稗田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看着四季的反应,令她感到侥幸却不快的是,绿发的朋友全然不为所动,明明应该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的。

唯一的可能,便是四季现在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无聊。”稗田嘟囔着从书包中掏出通讯仪调成镜面模式,开始一点一点地调整自己的发型,及肩的紫发是她对自身颇为自豪的一点,关于这一点自豪,还体现在四季曾在不经意间对此随口夸赞过。

两人是同学校学生,上下学是如同小说中巧合一般的同路,或许因为这点原因,在他人眼里看来两人的互动或多或少带了些“朋友”的意味,但稗田明白,自己和四季是两路人,自己时常琢磨着不着边际的事,浪漫且富于幻想,而四季则是常给人一种死板疏离的感觉。虽然在几经交谈后才会渐渐了解到四季那些细心体贴的地方,但稗田自知要不是因为上下学同路,自己绝不会和这样的人交友,连谈上一句话都是不可能的事。

整理完毕,稗田看着远处的高速列车已缓缓驶入月台,便身处手指敲了敲旁人的肩膀:“映姬,该上车了。”

“嗯,知道了。”然而四季却完全没有睁眼的打算,尽管稗田知道四季有着极为敏感的第六感,对于列车停下的时间总是把握地恰到好处天衣无缝,可她总是免不了有些焦急,总觉得四季像是为了惹怒她才迟迟不睁眼,好几次她都恨不得扑倒友人的身上用手撑开友人的眼皮——她自然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四季总算是睁开了眼,直盯着地面,不时眨着眼。大约是还没有适应光线,稗田如此想着,率先站起身,整理了一番校服的裙摆,随后走至四季身前,俯下:“好啦,让你这么专心地去看记忆回放,每次都是这样。”

“……我有好好规划时间。”从不犯错的友人抬起头来,碧蓝色的双眸中映出了稗田的身影,随后看向了稗田身后的列车,“车门已经开了。”

又一次落败的稗田无奈地叹气,转身走向列车内:“那我就不管你了。”

列车上总是沉寂的,空气中回荡的是手指敲打显示屏的声音,彼此碰撞,化为细碎的杂音摔落在地上。稗田瞧见四季又闭上了眼,却也没有像之前那样试图去说些什么,她转而回过头去望向窗外,太阳已渐渐落下,余晖正挣扎着妄图抓住纤细的地平线,而耸立的高楼将这壮丽的抗争牢牢掩藏在了现代科技的身后,只留下熊熊燃烧犹如烈火的晚霞。

稗田已远远地看见了自己的居所,她心里默默倒数着,以高速列车的速度,不过一分钟她就要下车了。她轻拍了拍四季的肩膀,站起身,随着人群逐渐往车门口走去,以前她还会试图转过身去看看友人是否有睁开眼,但无论几次,她都没能如愿以偿,于是她便再也没有尝试过去败自己的兴。

稗田走下车,看着已经空旷许多的车厢中静坐犹如死物的四季,看着列车徐徐发动,沿着桥梁轨道驶向河的彼岸。

20

稗田的记忆力超群,用医学上的话来讲,是近似于超忆症的症状——说是近似,在于稗田调取知识的速度相比一般的患者要快上许多。可是在现代社会,尤其是自记忆回放仪出现以来,这样的病症,便也算不上新奇了。可是在学校时,稗田这样的能力也还是排得上大用场的。例如稗田全然不必担心明天老师的突击检测,至少她不必像四季那样一遍又一遍地回看记忆。至于理解的部分,稗田自认为不算笨,在已经把基本内容全部牢记于心中的同时,就已经掌握了大半的知识了。

说到底,机器所记忆下的,并不是人本身的记忆。稗田也试着用过植入在自己身体里的记忆记录仪,可那感觉实在和自己的记忆太不一样,机器视线下的一切不如回忆的生动,痛苦不够深重,欢乐却也不足以让人温暖,像是神明一样俯视自己人生的感觉太过诡异,习惯了依靠自我记忆的稗田在某一日后意识到了这份深入骨髓的异样感后,便再也没有使用过这个现代文明的杰出代表之一。

她实在想不通为何四季能花上如此大的经历在这种令人感到不快的东西上,即使是自己,如果把自己的人生经历犹如玩物一样翻来覆去地观察,直到连边边角角都一清二楚,也会莫名生出一种被窥探被监视的不适感——不快到恨不得把自己撕成碎片。

稗田终于花完了所有的气力走到了居所的顶层。走出了温度始终保持在适宜范围的室内,稍凉的露台上突然扬起的风让她不禁有些畏缩,接连打了两三个喷嚏。用指尖蹭了蹭有些发热的鼻头,稗田走至露台的边缘,在这里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这不夜城京都的全景,包括她所乘坐的高速列车的轨道。在一片漆黑的水面上架设的光之轨十分惹眼,顺着轨道的路线望去,彼岸同样一片璀璨。稗田从没去过那里,她企盼着四季何时能带她去那边转转,可友人似乎从没有过这样的念头。在稗田眼里看来,四季永远过着家,学校两点一线的日子,生活毫无情趣可言。但想着自己和四季也不过是从高中才开始认识,大约是自己了解还不够深导致了一些偏差吧,稗田如此总结。

她蹲下身来,背靠着露台的围墙蜷缩着掏出通讯仪,丰富多彩的社交生活由这一台小小的仪器展开,她笑着回复了朋友们的几条讯息,顺带把已经写好的作业提交上去,接着她又随意浏览了几个她平日里就很中意的写作网站,她对写作有着不小的兴趣。偶尔也会写写故事,投放到这一类的平台上,收获到的评论不多不少,但也还算热热闹闹。

在给令她感兴趣的故事留下了郑重的评论后,重新陷于一片漆黑的显示屏中映出了稗田自己的脸,她闭上眼,沉思着自己新故事的构想,却奈何头脑空空,她不想再单纯地对现实生活进行简单的描述。

还没多想,手腕上的腕表却频频震动,机械合成的女声一遍又一遍地提示着已是休息的时间,稗田无言,随即无奈地晃了晃脑袋,垂头丧气地离开了露台。

30

“你已经填了那个表了吗?”稗田端着餐盘坐在四季的面前,一口红茶入喉润了润口,随后开始咀嚼起眼前的食物——众所周知,都是合成的食物,这让稗田十分没有胃口,自从在学校学习到了这点后,她就连品尝味道的兴致都没有了。

“没有,但还算是有些打算了。”四季咽下口中的米饭后才慢条斯理地回答,“毕竟事关将来专业,就算是模拟填报我也不想马虎。再者,过不了多久可就是真正的填报了。”

“真有你的作风。”稗田耸了耸肩,将红茶直接倒入米饭中,用筷子随意地搅拌了几下,又撒了些梅干、海苔进去。

果不其然,在稗田的预料之中,四季放下碗皱起了眉头:“茶泡饭对消化不好。”

“茶泡饭能去腻、洁口、化食,中老年人常吃茶水米饭,可软化血管,降低血脂,防治心血管病,茶水中的单宁酸也能有效地预防中风。茶多酚还能阻断亚硝胺在人体内的合成,从而达到防治消化道肿瘤的目的。此外,色、香、味俱全的茶泡饭茶更能提供牙本质中不可缺少的重要物质——含氟化物。如能不断地有少量氟浸入牙组织,便能增强牙齿的坚韧性和抗酸能力,防止龋齿发生。”

稗田早有预备,一字一字地背诵着课本上的内容,看着四季的脸色愈发不快,她竟还有些得意,语调愈发高昂起来,甚至还配上了不少手势,最后,她向前倾去,一手指着身前的茶泡饭:“再说了,对消化不良那是长期食用。”

“你昨天吃的也是茶泡饭。”四季将碗中的最后一粒米也咽下肚后,开始全心全意地与稗田争辩起来。

“那也不过两天。”

“前天也是。”

“那也就三天罢了。”

“大前天也……”

“得了吧。”稗田无趣地摆摆手,“映姬,现在还有必要为这种事情操心吗?在现在的医疗条件下,连死都难啊。再去纠结这些过分健康的饮食又有什么意思呢?好好体验人生吧。”

餐厅内嘈杂的餐盘与餐具的碰撞声或多或少减轻了些两人之间沉默的尴尬,最后四季首先亮出了白旗,她轻点着头,将所有的餐具整理在了一块:“也是,‘计划寿命’也是近日比较热门的话题呢。”

“对吧,寿命都已经长成了这样子,哪还有什么好怕的呢。”稗田笑着端起碗,将饭粒混着茶水一并倒入口中,一番咀嚼咽下后又补充到:“你可不要说我吃太快对消化不好,道理我都懂。”

“是是。”四季无奈地苦笑,“不拦着你了。”

茶泡饭和吃得快的确是对消化没什么好处,才吃四分之三的样子,稗田便觉得有些过饱了,为了不显得太过浪费,她把碗中最后的几个梅干挑出,放在嘴中,接着把所有的碗堆叠在了一起,站起身来:“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想读法学?”

四季有条不紊地端起已经收拾好的碗筷,跟在稗田的身后,她像是沉思了一会儿,而后才开口到:“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嗯……”这问题反倒是难住了稗田,前头的人思索着,连身躯都像舞蹈似地摇摆起来,直到把餐盘放到了回收机器人的头上,稗田才回过头,一脸神秘地看着四季,惹得后者眼神透露出点点迷茫,“我说是因为做梦梦到了,你相信吗?”

“暂且不提信与不信的问题,你梦见了什么?”

“你这算是承认了我之前的猜测了吗?”稗田终于夺回了话题的主导权,她看着仅有自己身高一半的圆筒状机器人穿梭在人群之中而后消失,继续走在四季的身前。

“……算是吧。现在可以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了吗?”

“好吧,真是心急。”觉得自己反而被友人逼迫得有些困窘,稗田现在反倒有些烦躁,“我啊,梦见你穿着奇怪的衣服,脑袋上还戴着顶大大的帽子……嗯,该怎么形容,我说不出来啊,像是这样的……”

稗田转过身来,用手比划着梦中四季所戴帽子的形状,四季盯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地藏?”

“那是什么?”虽然嘴上问着,稗田本质上还是一个求知欲极为丰富的人,她掏出通讯仪,快速地输入关键字在网络上搜寻起来,眼睛快速地扫过每一个字眼,“哼……是旧时代的呢。现在有些地方似乎还留存着。”

“至少京都是很难找到了,如果有的话,也是作为一种‘特色’的象征保留下来,会把这种东西作为信仰的人已经少之又少了吧。”

“你是怎么知道这东西的?”

“闲着无聊看闲书看到的。”

对于这个回答稗田觉得也还算能够接受,她继续说着自己的梦境:“反正,你穿成什么样子也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我知道那是你就行了。然后呢,你坐在很高的地方,对着下面的光球在说些什么东西的样子,我不是很确定,那不会是灵魂之类的东西吧……我前段时间刚看过半部恐怖电影,大概有点影响……说到底为什么会把你想成阎王啊……”

“这可是你的梦啊。”四季难得笑出了声,“于是,除此之外你还看见了什么?”

“我自己。”

“哦?”四季显出了十分有兴致的模样,她走上前去,与稗田并排,“是什么样的呢?”

“穿着和服一样的衣服。”稗田仔细回忆着梦境的一切,“和你站在一起,但是我好像什么都没做。”

“是吗。还有什么内容吗?”

“没有,闹钟响了。时间太短了。”稗田摊手,买下一小杯红茶,她实在是有些口渴。

“还真是喜欢红茶呢。”

“要你管。”把仅有两口分量的红茶咽下肚,稗田把揉成团的纸杯扔在了一边的垃圾桶里,看着四季买下一杯薄荷水,对于这种过分冰凉的东西她着实不感兴趣,想着离下午的课程还有些时间,她带着四季在校园里闲逛起来,“说起来,你做过什么样的梦呢?”

“没做过梦。”四季回答得果断,也不管稗田大跌眼镜的模样,啜了口薄荷水。

稗田张口就想反驳四季看似无理糊弄人的回答,但想了想依照四季的性格,也不会开出这样的玩笑,就这样,她张口又闭口,眼神透露出的光又内敛起来,沉默了许久才哀叹出一句:“真是拿你没办法……不过,这样的梦还是挺有意思的。”

“你是指我变成阎王这种?我可不认为算得上有趣。”

“你看,同人不也总是这样,校园类题材的作品,同人做成科幻、奇幻类的就会获得相当多的目光,理由在于有足够的新奇感,如果是幻想类的作品,有时反而放到现代的背景下会更让人觉得有意思哦?”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梦也是这样?”

“差不多吧。”稗田摊手,“不过,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这个梦。”

“或许只是你恐怖电影的影响吧。”四季抬手看了看腕表——这种在当代算是“复古”的东西得到了不少人的追捧——时间已经不早了,她开始朝着教室走去,顺手把手中的杯子扔进了回收箱,“别太在意,如果实在烦恼,那还不如忘了。”

“你啊,明知道我是忘不了东西的。”

稗田调皮地跑到四季身前,朝她做了个鬼脸。

40

课间的时候这两人之间不会有太多的交流,四季总会趴在桌上闭目养神,而稗田则会和其他的朋友三五成群地聊着天,或者是八卦,或者是最近新上映的电影,又或者是比较新潮的化妆品之类的,女高中生们总有着说不完的话与用不完的活力。明明是春季,却躁动得让人想到盛夏,耳畔阐明聒噪。

直到放学铃声响起,稗田和其他人纷纷告别后,四季才会适时地出现在稗田的身旁。

自相识起每日都是如此,平凡无味。

夕阳把所有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彼此交叠在一起。离车站还有些距离,两人爬上天桥,看着与往日没有什么区别的车来人往的街道。

“映姬,那个人……”稗田指着在桥边双手抓着护栏的男子,话还没说完,男子便一个用力,凭着双手撑过了护栏,一个翻滚坠下了桥。

奔流不息的车辆们自是不会注意到自高空而来的人,直到一声巨响,在自动操控系统的制动下,车辆才纷纷停止。各方的人群从车中窜出,从街边的店铺跑出,高楼的人打开了窗,步行街上的人停下了脚步,一个人的死亡带来的是翻天覆地的变化,犹如投入湖中的石子。

“快走吧。”四季扯起了稗田的袖子,带着稗田从人群中逆流前行。

“……嗯。”稗田也并没有多停留的意思,不用四季多提醒,她便主动跟上了友人的步伐,低着头。无论如何,脑中总是无法忘记那样的场景,心跳停跳一拍的痛楚还在全身的各个角落回荡。

想必不过多久,就会有目睹了这场惨剧的人提取出自己的记忆录像,放到网上去供大家玩赏吧。起初可能还会觉得哀伤,不过多久,人们就会揣测起男子自杀的动机,他们会一遍又一遍地会放这段录像,或是对穿着打扮评头论足,又或是讥讽男子一跃而下时的怯懦表情。如果还带着些后悔的话,那可就更棒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情感在机械无感情地重复播放中消失殆尽,徒留下笑声。

“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呢?”坐在和昨日一样的长椅上,稗田独自言语着,四季则和平日一样闭着眼。稗田凭着自己对四季的了解,并不认为友人会和其他人一样反复地循环自己的记忆录像,她连回放都不会去看,甚至她还有可能早就把那段录像删了,友人是个极有自律心的人。

“……明明,还有那么多的事情。”稗田又痛恨起自己的记忆力来,大脑不受控制地令她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起那场景来,她并不能明白,在拥有无限寿命可能的现在,在寿命发展已经到了需要“计划寿命”的今天,为何……

“大概是灵魂觉得空荡荡了吧。”四季突然出声,吓得稗田一时觉得头脑有些晕乎乎的。她惊讶地转过头,四季仍是闭着眼,但显然,她的注意力并不在记忆录像上的任何一段:“空虚感是很可怕的东西。”

“举个例子来说,比如每个人的寿命最多只能到三十年,那么,既然已经知道结局停留的那一点,人们便会拼了命的在这三十年内创造价值,就像樱花总是会尽全力展露自己的芳华。不提创造价值,人最次的做法,也会在这三十年内动用起全部的知识去让自己足够健康和相对的‘长寿’。总而言之,总是会让自己充实着的。”

“我还以为‘计划寿命’原本只是为了人口更替,没想到还有这一层用意在。”稗田干笑几声,“我还以为每个人都会和我一样无时无刻给自己找事做呢。”

“大概每个人灵魂的特质是不一样的。”

“映姬你今天感觉特别的有想象力呢?”稗田瞪大了眼,“而且话比平时要多哦。”

四季没了声。

“开玩笑的啦。”看着友人重陷沉默抿着嘴角的尴尬模样,稗田不禁觉得很是可爱,她重展笑颜,拍了拍手,“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这种事情,况且,我做的梦也总是奇怪得很,像是当记者的天狗,会变化的狸猫,明明是人类却会飞在天空中的巫女,所以映姬你说这些我也不会觉得怎么样啦哈哈哈。”

“也是。”四季无奈地耸了耸肩,像是总算从自我尴尬的境地里走了出来,她睁开眼,看着从远处驶来的高速列车,拎起书包站起身来。

“你说,要真有灵魂的话,现在的医疗水平那么高,地狱的阎王们岂不是都寂寞的很,都没几个人来了。”

“是啊,一定很寂寞。”

稗田难得的见四季顺着自己的话题开了个玩笑,却又觉得那笑容真有几分落寞。

50

四季抱着沉沉纸箱,里面放满了各类饮料,走廊挤满了人,她不得不放慢脚步,不停地说着“抱歉”、“麻烦让一下”才能缓缓在这洪流中前行。举步维艰,她如此形容自己的处境,眼看着班级的牌子就在不远处,她还得绕着弯走上更远的距离才能到达目的地。

马上就要到学园祭了,从校园内逐渐热烈起来的气氛就可以感受到,走廊墙上的显示屏接连变换着,放出各个班做出的宣传海报。

她们班这次的活动是舞台剧,因为是最后一年一起做这样的活动,所以选择了这样能够尽可能让所有人都参与进来的形式,再者,最后纪念拍照的时候也会方便许多,各司其职的演员、后台们穿着花花绿绿的奇装异服站在舞台上一起留影,在多年后已经长大成人的大家眼里或许也是洋溢着青春的最好纪念。

她走过教室的窗边,稗田手里握着卷成筒的可卷式屏幕在和其他同学商量着什么,作为这次舞台剧导演兼编剧的她,自然是全班围绕的中心,四季见她听着其他同学的话频频点头,若有所思的模样,把手中的剧本又重新展开,拿起感应笔在上面写了写。

 “辛苦了。”刚站在教室的门边,就有同学迎上来搬走了四季抱在怀里的饮料,她轻声道了句不客气,便到了教室的角落里独自休息着了。

剧本现在应该还是在选角阶段,由稗田先与班内的几位主要成员商量,之后再向班内宣布舞台剧的正式内容,以及角色的选择,如果在那之后有不同意见的话,也可以和稗田商量进行一定的调整。不过在这之前,四季就已经在某个放学的午后和稗田明确表示过自己不愿参演的意图了,想必稗田也并不会为难她些什么。

不过几分钟,稗田就在班级的聊天群中发布了选角的主要消息,除此之外还有后勤的分工,四季随意地一扫,见自己被安排在后勤中,便松了口气,随后才开始仔细地看起稗田发布的这份名单。

稗田十分细心地将故事的背景设定、角色的主要介绍也一并公布,四季听到有不少人在教室里边看边惊呼设定之详细,想象之丰富,甚至有人直冲到稗田的身边说着稗田以后可以走职业编剧这条路之类的话。

“稗田同学。”有人开口道,她拿着通讯仪站到稗田的身旁,用手指着名单上的某个名字,“这个角色,似乎让四季同学来演会更合适一些吧,感觉可以说是量身定制的角色咯?”

稗田仔细一瞧,随即展露笑颜摆了摆手:“啊,这个,映姬她之前和我说过了,她并没有参演的兴趣。我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请相信我的眼光。”

前来询问的同学带着感激的笑容离开了。而四季则在角落里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她收回视线,又端详起这个故事梗概来,皱紧了眉。

诚然,稗田的文笔和细节十分的出彩,这样的故事构成在如今的时代,足够吸引许多人的眼光,如果再精打细磨一番,在现今陷入死气沉沉的文学界想必也能激起一场不小的风浪,她并不是嫉妒稗田的才华,对于这位友人,她敢肯定她比谁都更要了解,她也并非争强好胜之人。

她知晓这文字背后的每一个寓意,她看过那片梦想的土地的四季变换,她审判过那些自由的生灵,也同样给予其中的善者以相称的归处。

只是,这样熟悉的故事,在四季的眼里看来,也只不过是已然失落的幻想罢了。

60

“看来又是和前几次一样的结局呢。”

小野冢小町将手中的啤酒空罐一扔,却不巧撞上了垃圾桶的边框,她无奈地耸耸肩,吃力地从沙发中站起,重新捡起,再丢进筐中。

“你怎么知道的?”四季吃力地把装满了道具的书包放在了书桌上,一天的准备让她精疲力竭,但晚上却还有着别的工作要交给她去做。听到小野冢的话,她蹙起了眉。

“看了您的表情不就一切都明了了吗?四季大人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好懂呐。”小野冢又重新打开一罐啤酒,这是她今天给自己限定的最后一听,虽然是现代的新制酒,对身体并没有任何的损害,可这平淡的味道实在解不了她的瘾。

比起幻想乡宴会上的酒而言,这简直就是如水一般寡淡。当然,习惯了这一切的现代人的舌头,想必也已经饮不了那么烈的酒了。

盛满幻想的酒瓶打落在地,酒水洒满这小小的一片土地,散发出浓烈的酒香,而后,蒸发,消失。只留下零落在地的酒瓶碎片,竟还有些人看到了,捡起来当做宝贝。

那片乐土已经不过是少数生灵记忆中的存在,自然,乐土的史官也不必履行其义务。从轮回中逃离,不再特殊,与众生并无二般。

本应如此。

“已经是第几次了呢。”四季难得的打开冰箱,从小野冢的“私藏”中拿走一听,立在落地式的窗边,看着河对岸灯光璀璨的城市,“没能想到数次轮回能对一个灵魂有如此大的影响……求闻持的能力,过去幻想乡和地狱的记忆的碎片,何时才能消失呢,这阴魂不散的旧时代遗产。”

她与她相伴着,从樱花漫舞,到烈日炎炎,两人的故事从纷纷扬扬的秋叶中行至漫天的雪花之中,然后,春天又再度到来。轮回流转,已是度过数次的人生。而一切的陪伴都只是为了能够在必要的时候,不让稗田因此陷入混乱,头脑中凭空出现似是亲身体验过的记忆,任谁都会崩溃。本以为已经逃离,却又在不知不觉中跳入了另一个轮回。

“真是可怜,幻想的遗孤。”

“幸运的是,现在已经仅仅是以梦境的形式再现了。”四季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试图通过安慰自己来减轻少许自己的心理压力,“想必,在过上一段时间,她就可以彻底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融入这个社会了吧。”

她一直在等待,直到过去御阿礼之子在自己面前诉说的愿望成为现实,直到御阿礼之子的世界里再也没有四季映姬这个存在。

她自是希望稗田能够铭记她的存在,可那太过自私,她已经自私了数个轮回,怎还能容忍自己再有这样过分的奢望呢?

“是啊,可是到那时候,四季大人,难道您不会寂寞吗?”

四季忽得想起了稗田与自己午后的那场对话,苦涩地笑了起来,属下已然洞悉了她的所有想法,可她还是强打着所有的勇气,说出了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言。

“开什么玩笑。”

“阎魔怎么可能会感到寂寞。”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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